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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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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在深海中載沈載浮的虛渺感覺漸漸被破曉時清冷的微光所驅散,夏野在一片朦朧中睜開了眼,沒有狹窄冷硬的棺木,沒有陰森詭暗的墓穴,只有稍顯厚重的窗簾間遺落下稀釋破碎的光點和身下柔軟絲滑的觸感。

黑暗裏一切事物的輪廓都清晰地影印在脹痛的瞳膜上,甚至連數米外書桌上攤開的書頁中,語意淒婉的俳句也能夠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是人類了,是一只怪物,因為自己在那場死亡中,沒有去到該去的地方,死而覆生的人類只能是怪物,他想確認,一次又一次地看著那些文字,希望看著看著,那些文字能模糊,然後自己就不用怕了,不用怕自己變成那種嗜血的怪物。

“吱——”奢華的巴洛克式房門發出一聲陰仄的嘶吟,輕盈的腳步聲挾著一陣似有若無的薔薇冷香在須臾間便移動至夏野身旁,回過神時,瑰紅眼眸蘊著蕭瑟寒意綻放於咫尺,未及反應,纖柔手臂便纏上他清削肩頭,蠱惑之音翩躚翕繞:“夏野……”

逐漸回覆機能的軀體在冷徹體溫傳來的間隙,竟無可抑制地僵滯起來,浩大的悲傷喧囂的絕望攫住他的咽喉,聲音摻雜一些些悵惘若失的沙啞,他澀然開口:“你究竟是誰?”

“妾是琉璃,bloodline的椎名琉璃。”清柔唇音響起的同時,緋艷雙瞳漫起妖異紅光,彩繪玻璃崩碎之聲不絕於耳,冷徹寒氣透髓而過,讓夏野如墜寒冰地獄。

“bloodline……”夏野茫然絮語,陌生的詞匯卻隱含著讓人顫栗的血腥之氣,幽芒乍息的血瞳讓他猝然憶起,自己臥室蒙雨的窗外那雙野獸般饑渴的眼睛,頓時無際的悲傷夾雜著憂憤湧上心頭,行動先於意識作出反應,等回過神來,夏野已將近前之人按在了身下,嘶聲喊道:“你也是屍鬼!”

“屍鬼?哼,”一聲輕笑盡顯嘲弄,黑暗裏夏野看不到她冷媚中帶著高傲的神情:“不要把我同那些低等的東西相提並論。”

驟然襲來的強烈威壓,讓夏野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手中的禁錮,仿佛萬千螻蟻噬身的劇痛隨之而來,但夏野硬是將淒厲的呻吟壓在了喉間。

“這就是妾身的力量哦,純血種吸血鬼的力量,”纖細指尖輕觸夏野冰冷的胸膛,幻化而出的利爪毫不在乎力道地劃過夏野的前襟,血液四處噴濺,夏野卻沒有疼痛的感覺。

“然後,再看清楚,這是你的力量。”瞬間的燈火璀璨中,女孩兒帶著極度妖異的笑容,夏野驚恐而絕望地看著自己胸前深可見骨的傷口,一點點地恢覆到完好無損的平整光潔。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夏野悲怒的呼號只換來女孩兒的愉悅輕笑,她旁若無人地舔舐著白瓷指骨間的鮮血,斜挑的眉扉帶出極致妖冶的風情。

“你還是不願承認自己變成異類的事實,”女孩兒沒有溫度的手輕撫上夏野的臉,沒有起伏的音調中依稀幾分憂郁憐惜,“夏野,你很清楚,人類是不可能嗜飲鮮血,不可能超速自愈的,接受現實吧。”

“我絕不和你們這些怪物為伍!”夏野幾乎咬碎了牙齒,才堪堪擠出這句錐心泣血之言,倔強地別過來臉,不再看身旁的女孩兒。

“呵呵,那麽,”女孩兒的眼中存了一痕篤定的調笑,溫聲道:“我們拭目以待。”

被禁錮的四肢終於獲得解放,那襲清寒的白薇香氣卻沒有隨著女孩兒的闃然離去而消散,夏野握緊了雙手,想要借手心的疼痛來抵制心尖的疼痛,卻無濟於事,那些殘留在舌尖的血液的味道,仿如穿喉的利劍,銳不可當。

一片死寂中,夏野閉上了眼,心翼蒙塵,陷入永無止境的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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